风雨欲来的农家院

七月的青石村笼罩在闷热的湿气里,蝉鸣声撕扯着老槐树斑驳的树皮。王桂香蹲在灶台前添柴火,火光照亮了她眼角的皱纹,那些沟壑里还残留着去年秋收时沾上的麦芒。铁锅里的苞米粥咕嘟作响,她习惯性地往围裙上抹了把手,目光穿过半开的木门,落在院角那辆崭新的红色摩托车上。
那是儿子大壮用城里打工钱买的,车把上还系着条艳紫色的丝巾,在暮色里刺眼得很。自打三个月前儿子从省城回来,这院子就再没清净过。摩托车的轰鸣声总在半夜惊起看门的老黄狗,连带搅碎了她二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作息。
"娘!"大壮趿拉着人字拖跨进厨房,脖颈上的金链子随着动作晃荡,"明儿翠娥姐要来家里坐坐,你杀只鸡炖上。"他说这话时眼睛盯着手机屏幕,拇指在玻璃上划得飞快。王桂香手里的火钳顿了顿,火星子溅到粗布裤脚上,烫出个焦黑的洞。
翠娥是村西头张屠户的媳妇,男人前年车祸走了,留下个五岁的丫头。这寡妇三天两头往自家跑,上次来送腌菜时,胸前的扣子偏巧松了两颗。王桂香记得清楚,那天大壮盯着人家领口看的眼神,活像饿了三天的野狗见着肉骨头。
夜色渐浓时,王桂香摸黑去鸡圈逮那只芦花公鸡。月光把篱笆的影子拉得老长,她听见厢房传来细碎的响动。窗纸上映着两道人影,女人的发髻散开了,水蛇似的腰肢正往儿子怀里缠。老母鸡受惊扑棱翅膀的声音盖住了她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闷响。
第二天晌午,翠娥踩着细高跟跨进院门,玫红色连衣裙开衩高得能看见大腿根。王桂香在围裙上擦掉掌心的冷汗,转身从碗柜深处摸出个蓝布包。里头躺着张泛黄的全家福,丈夫李铁柱穿着中山装笑得憨厚,相框玻璃裂了道缝,正好横在男人心口的位置。
(后续内容将聚焦传统伦理与现代观念的激烈碰撞,揭示人物在道德困境中的艰难抉择)
裂痕深处的微光
暴雨在第八天夜里终于倾盆而下。王桂香蜷缩在堂屋的藤椅上,听着雨水顺着瓦缝砸进搪瓷盆的声响。厢房方向传来暧昧的喘息,混着木床吱呀的节奏,像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她的太阳穴。她数到第七十二声惊雷时,颤抖着摸向神龛下的剪刀——那是丈夫生前修枝用的,铁锈里还凝着干涸的树浆。
"李家列祖列宗在上…"她对着风雨飘摇的供桌叩了三个响头,冰凉的剪刀贴着胸口,布料下的心跳震得掌心发麻。穿过回廊时,老黄狗突然狂吠起来,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,她看见儿子房门虚掩着,翠娥的蕾丝内衣正挂在门把手上晃荡。
推门的手悬在半空,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汹涌而至。那年铁柱在矿上出事,矿主扔下两万块钱就再没露面。十八岁的她抱着襁褓里的大壮,在矿场门口跪了三天三夜,最后是村长看不下去,带着族老们把棺材抬进了祖坟。当时也是这样的暴雨,泥水混着血水从她额角往下淌。
"大壮啊…"王桂香的声音被雷声碾得粉碎。床上的男女猛然惊起,翠娥抓过被单裹住身子,艳红的指甲深深掐进儿子赤裸的臂膀。大壮涨红着脸要起身,却被母亲眼底的寒光钉在原地——那眼神他从未见过,像是淬了冰的镰刀。
"啪!"一记耳光清脆地炸开。王桂香甩了甩震麻的手掌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。层层剥开后,露出本边角卷曲的《李氏家谱》,封皮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。"这是你爹咽气前攥着的",她将家谱重重拍在床头,"当年矿洞塌方,他用身子护住三个后生,自己叫千斤顶压得…"
暴雨声中,大壮盯着家谱扉页的斑驳血印,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,母亲带他去上坟。纸钱烧尽时风卷起灰烬,迷了他的眼。当时王桂香用粗粝的手掌给他擦泪,说了句他至今不懂的话:"人活一世,总得对得起祠堂里的祖宗牌位。"
翠娥不知何时溜走了,留下满室刺鼻的香水味。王桂香摸出把钥匙打开樟木箱,取出件叠得方正的中山装。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补丁摞补丁的衣料上,领口处歪歪扭扭的针脚,是当年她连夜给丈夫缝寿衣时留下的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,大壮跪在祠堂的青砖地上。供桌上的剪刀闪着冷光,旁边是撕成碎片的紫色丝巾。王桂香正在院角喂鸡,芦花公鸡的尾羽在风中颤动,像面残破的旗。
(故事终章将展现人性在至暗时刻迸发的光辉,传统伦理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现代转化)